林 岩|拓展的边界:展览时代中国工艺展览的当代性问题与价值转向
作者：本站编辑
2023-11-27 16: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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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人民共和国文化和旅游部主管
中国艺术研究院主办
2023年第10期 总第239期
中国人文社会科学核心期刊
中国人民大学“复印报刊资料”重要转载来源期刊
拓展的边界：展览时代中国工艺展览的当代性问题与价值转向
林 岩
【内容提要】21世纪以来，中国工艺展览经过二十余年的持续探索，已进入一个重要的转折时期，开始突破传统美术的既定边界，跨入当代艺术领域。从技艺、材料到艺术语言，从功用、视觉形态到文化精神，当代中国工艺展览开始实现突破性价值转向。在策展理念上，其以更开放的展陈设计，转向当代性理论建构。展品形成材料趣味与艺术观念并置跨界的创作范式，生成多元化生态和地域性特征，并凸显时代价值，在文化属性、材质特性和技术性上发挥学术导向作用。在展览时代，中国工艺展览重塑时代精神与价值观，呈现全新的发展趋势。
【关 键 词】中国工艺展览；当代性；边界；价值
21世纪，中国工艺展览的主导风格从最初面向专业群体的传统经典到如今面向社会公众的当代前卫，发生了历史性蜕变。各门类工艺美术开始频繁参与各大艺术展览，成为当代文艺界不可忽视的风景，形成独立的审美属性和鲜明的地域文化属性。2000年后，“天然材质与化工材质”“器物与绘画”“陈设与实用”“手工与科技”“匠人与艺术家”等观念相继流行，关于工艺展览的材质媒介、语言形式建构、身份认同等出现了激烈的争论，其核心价值体系也面临重新审视[1]。具有广泛兼容性的工艺展览尝试从文化内部寻求新的范式建构，不再依附传统概念，以复古仿真为能事，而是承载创作者和策展人的精神观念，独立的审美性愈发突出。经过二十余年的持续深度探索，当代中国工艺展览进入重要转折阶段，在认知技艺材料、探索艺术语言、探索功用与视觉形态、建构与重塑文化精神等方面都取得了突破性进展，开始打破传统展览固有模式的边界，并随着当代艺术语境而不断进行深化转型，成为中国当代艺术跨界传统资源、进行本土身份表达的重要平台[2]。中国工艺展览曾在传统工艺和当代艺术之间反复摇摆，抵抗当代化与后工业化的双重压力。其市场生态机制和艺术史批评叙述框架尚未构建完备，常缺席当代艺术的体系建设，隔绝于世界主流当代艺术展览之外[3]。例如，很多工艺展品在主题面貌上多停留在程式小品的情趣中；在审美上缺乏深度，与当代精神观念脱节。工艺语言自身的独特性、美学意蕴、观念精神未能完全展现，也未引起足够的重视和关注[4]。由于缺少可供参照的艺术语境，中国工艺展览亟须进行当代转化，聚焦探索创新性、材质艺术性、社会性与民生价值，实现从量到质的突破。随着现代主义的式微、当代艺术潮流的激变，中国工艺展览的当代性概念被重新阐释，即当代性在媒介特性上符合时代发展特征，在表达方式的演绎规律上逐渐形成一种当代艺术风格范式，从而完成精神构建，引发策展者重新思考工艺的本体价值与生存意义[5]。在中国工艺展览不断延展自身边界的过程中，其与当代艺术发展的关系愈发密切。受西方当代艺术观念与样式的影响，早期当代中国工艺展览在策展理念与标准上甚至直接引用西方当代艺术，同时亦不排斥传统型与泛传统型，形成了具有丰富表现样式和文化内涵的创新性展览[6]。近年来，在尊重展品工艺材质的物质特性前提下，中国工艺展览进行实验性探索，对内在深层艺术观念和文化意义进行思考，注重对个性精神表现、艺术图式和形式语言的构建，这也成为中国工艺展览当代转型的核心[7]。其主要表现为对媒介的改良与创新，生成诸如各种立体雕塑、公共艺术、装置等新的工艺形式，突破了传统工艺的表现形式与展陈空间，对材质特性进行自由表达，以独特的材质审美吸引公众的关注[8]。在对传统与现代的不断延伸与修正中，形成自身的理论模式与话语体系。当今中国工艺展览在宏观上主要分为两种类型，一类是静态工艺实物、工具与材料的陈列展示，有助于公众直观了解工艺的历史文化；另一类是工艺的活态性展示，即工艺制作的现场展演，具有很强的现场互动体验性。例如面向公众的非遗传承活动，但这类展示易受场地和人为因素影响。工艺展览在具体风格样式与规模上有了大幅提升，形成传统式、泛传统式、实验式等类型，以各种工艺材质为主题的展览层出不穷，如漆艺展、陶艺展、纤维艺术展、玻璃艺术展等，以及各种全国性当代工艺邀请展，如青年展、双年展、提名展、传承展等，逐渐在全国范围内掀起一股工艺展览热潮，社会关注度与影响力逐年增长。在持续繁荣的趋向下，中国工艺展览理论建构逐渐成为学科体系至关重要的部分，迫切需要扭转理论严重滞后于实践的现状。因此，学界亟须对相关重要文献进行总结，推动理论研究基本框架建立，通过不断推广展示和深入发掘，不断丰富中国工艺展览的史料文献，对视觉形态、观念表达、材料语言、技艺流程、风格样式、品评体系进行理论总结，在向当代转换的历史语境下，立足本土文化传承的非遗资源，厘清创作实践的边界，在传统的基础上完成当代性建构、彰显当代精神[9]。此外，其策展理念也开始转向当代性，以更加开放多样的展陈设计，探索工艺介入现实的可能性，拓展工艺展览的边界。策展理念不仅强调展品本身的精致绝妙，而且具有诸多特点：其一，在契合主题的同时，注重展品形态与展厅空间设计的关系，进一步强化互动性和直观体验，使展品、文本、图像、互动环节等因素与展厅、灯光、布景等共同营造情境化氛围的展示空间；其二，构建符合工艺发展规律、联结历史文化的“贯通性”展览叙事，展现工艺背后的历史流变、诞生文化语境与社会环境条件、存续传承状况等，强调文化动态运行关系与社会审美情趣；其三，尝试挖掘技艺的非功利性，呈现重视展品文本深度的倾向，通过核心技艺、代表性装饰纹样与形制、地域文脉等构成具有完整历史视野的证据链条；其四，对于小巧轻便、观赏性强的展品，尽可能在展厅进行活态展示，营造文化空间场景，阐释文化生态，突出历史积淀与文化认同；其五，通过精良的设计制作和精心的展品选择，运用可视化的多媒体影像，对传承人、手艺人资料进行深入传播，分享他们创作的经历，建立工艺影像资料库；其六，强化基于工艺和材料的数字交互体验，丰富配套性活动，如开发虚拟游戏，使公众在游戏中了解工艺流程，体验创造乐趣，推进工艺美术教学和文化交流，拉近工艺和公众的距离。在此类转向中，工艺展览逐渐“去殿堂化”，凸显展品在日常生活中的意义，进一步提升展品的当代传播与应用，对博物馆、博览会、产业园等相关服务产业的蓬勃发展产生积极影响，深刻改变工艺的文化生态。随着当代艺术语言的逐渐融入，中国工艺展览青睐的展品出现了变化，从立体形态转为面向公共空间的开放式平面，从以手绘、手工制作为主体的工艺转向具有独立精神和创作语言的艺术。这些作品通过对本土工艺语言的当代性转化，摆脱了技术约束，转向纯粹的艺术，也由此带来了关于“手工制作与人工智能”“匠与艺”“材质特性与艺术观念性”等观念的诸多分歧和争论[10]，主要体现在传统技艺章法规则的束缚、技艺性与艺术性的割裂、材质媒介的身份认同、工艺材料媒介不可控性与不可再生性等方面。长久以来，围绕这四个方面，学界针对工艺的属性与概念一直未能达成共识。坚持“材质特性”[11]的学者认为材料是工艺的本质性特征，以材质命名的独立展览的根本属性就在于材质特性；而认同“艺术性至上”的学者则强调展品的纯艺术性，认为其当代形态应以绘画、雕塑作为主要形式，不能在繁复严谨的制作中消磨了艺术精神情感，因此要寻求融入当代艺术语境的新路径以实现转型，从而摆脱工艺原有的模式[12]。从当代性视角出发，当代工艺与传统工艺美术存在显著差异。当代工艺作品更注重制作者的纯粹的主观个性表现，脱离生活实用性，具有形而上的艺术性独立审美，侧重艺术范畴。材质特性决定了工艺的制作特点，形成了当代工艺作品的美学特征，使其在工艺文化与材料语言之间保持平衡，赋予作品人性关怀与温度[13]。2010年后，当代工艺展览中涌现出一批佳作，在继承传统技艺基础上，模仿国、油、版、雕、壁等其他艺术形式，更好地展现工艺在质感、肌理、光泽等材质特性上的纯艺术审美趣味，甚至一些传统技艺中的瑕疵和失误也成为当代工艺作品在审美表现上的新主体。但这种对其他艺术形式的借鉴吸收不应以牺牲材质特性为代价，一味模仿其他艺术形式的效果，作品会失去与表现技艺相适合的形式，即便模仿得再逼真也不够高级，忽视了工艺存在的意义。材质特性与艺术观念之辨涉及对工艺本体的认识。实际上，材质特性是工艺作品走向艺术性的内在要求，构成了其个性艺术审美价值，也是工艺区别于其他门类的标志，没有材质特性就没有艺术性，没有艺术性也就遗失了当代性。当代中国工艺的艺术观念正是建立在材质的物质属性之上，这也是其艺术性的根基，在不断试验摩擦中突破原有的程式法则，拓展表现空间。材质特性主导了工艺语言的表现，是“以材立艺”的根基[14]。中国工艺展览趋向于凸显作品自身媒介的艺术性，基于当代文化艺术语境和传统文脉，建构本体性工艺语言。其在创新范式上具体体现为：强调各类工艺形式的本质区别，凸显工艺的根本性语言；以特定材质为媒介表现语言，融入当代艺术创作观念，挖掘材质特性，拓展创新形式表现与审美内涵；在题材选择上具有更加开阔的视野，借助高新科技改进工艺，各种契合时代、具有现实关怀的主题叙事逐渐纳入展览，突破展览表达的局限。一方面，学院派和民间作者率先进行具有实验意义的探索，通过借鉴西方当代艺术方法与观念创新，模仿各种具象、抽象、波普、观念、装置等表现形式，与传统拉开距离。另一方面，作品在形式与内容、传统与当代、复古与创新间进行平衡，形成自律性创作模式，成为一种中国样式的原创[15]（见图1）。▼图1 2019年中国国家博物馆“新考工记——中法手工之美”展览展品之一▼
由此可见，当代中国工艺展览展品的艺术性逐渐得到提升，形式风格更加多样化，开始突破精致严谨的工艺标准的束缚，吸纳朴拙新奇的新趣味，进行更加抽象的表现；出现了从以技艺为主到成为当代艺术的一部分，从看“手艺活”到关注材质特性和艺术性的变化[16]。当然，这些展品依然面临材质特性和艺术观念性的取舍问题，不断兼顾与强化二者是一个长期实践的过程，也是新时期以来中国工艺展览展品创作的主要趋向。目前，国内各种工艺展览展品在形制、材质、色彩、工艺上都呈现多元面貌。总体而言，有如下几种类型：其一，强化工艺语言的观念符号性，即运用意象、象征等手法展现工艺自身的文化内涵与叙事隐喻，展现当代人的情感个性与时代精神。其二，利用平面艺术、雕塑、装置与公众的互动关系凸显艺术性，在工艺本身的语境中拓展文化意义。在这一方面，展品的表现形态、制作工艺、展陈方式等还有很大的突破空间。其三，展品形式转向当代艺术，大胆放弃物质属性和实用性表达，表现材质构成的多元形态，甚至进入综合材料绘画等其他领域。在转向当代艺术的同时，尝试表达宏大叙事的审美精神，形成出人意料的艺术效果[17]。这些展品推动了对传统工艺以绘画、器物为中心的创作观念的新认知，从而转向当代艺术的感知模式和观念表达方式，在传承中表达当代生活诉求。作品如何在最大程度把握工艺媒介特性的基础上，适应当代审美需求，是今后工艺创作者要面临的重要问题。日趋多元的工艺作品已经形成如实验性、观念性、学院派等诸多流派，尽管创作者难免受到西方当代艺术创作理念的影响，但也保持了地域文化特征，逐渐吸纳地域性文化审美理念。以各大艺术院校师生为代表的新手艺人对工艺的地域文化特质有了更理性的认识，他们关注工艺产区经典性的传承与艺术创新，在创作观念与展陈上重新认识传统工艺的地域文化精神，将展览打造为弘扬地域文化的载体。2010年以来，中国地域性工艺展览加速发展，中国轻工业联合会、中国工艺美术协会、中国工艺美术学会、中国美术家协会、中国收藏家协会等机构纷纷举办高规格综合性展览、博览会，展现出对地域特征、价值取向的深度关注。不少地方政府将长期或不定期举办地域性工艺展览纳入行政规划，结合地方实际予以政策倾斜。由此，涌现出一系列全国性常设的具体工艺门类展览以及各类地域性工艺展，如特定地域材质的工艺展、特定地域的工艺美术双年展、地域性当代工艺提名展等，具有鲜明地域性和个性特色的当代工艺语言系统逐渐形成[18]。▼图2 2018年杭州南宋序集“令竹·生活器物展”▼
对展品材料语言、文化身份认同、文化语境差异的地域性探索成为新时期中国工艺展览的重要时代命题。地域性题材作品不断丰富和拓展工艺语言表现形式，强化地域身份认同，彰显鲜明的地域性特征。许多地方性的专题工艺展是对地域专门材料的艺术性表现与创造。进一步来说，中国工艺展览既承载地域文化底蕴与内涵，又以在世界艺术展览格局中凸显自身独特的中国身份与方式，成为传播中国文化的载体（见图2）。21世纪以来，越来越多的地方手艺人在中国美术馆、中国国家博物馆等国家级艺术殿堂举办个人展览，一些非遗代表性传承人与工艺美术大师参与地方性院校工艺学科与门类建设的奠基工作，通过与其他地域性艺术形式结合，创造性地运用、转化传统工艺。越来越多的学院扎根工艺产区，培养出一批具有区域特色的手工艺家。他们在对地域性工艺材质的深入实践中，以抽象或具象的形式表现地域文化。就同一种材质而言，不同地域的工艺展览对材质与工艺的认识、感悟有所不同，且受到地区经济发展水平的影响，发达地区的工艺展览活动也更加活跃。总体来说，当代中国工艺展览的展品创作欣欣向荣，构成了当代多元丰富的工艺展览生态与面貌，形成鲜明的地域文化特征。三、媒介平台与策展理念趋向：中国工艺展览的时代价值与学术导向中国工艺展览在思想内核上应融合传统文化和新时代精神，以独特的视角挖掘传统工艺中的文化价值，进而使观众认同传统文化价值。在经济全球化和文化多元化的时代背景下，中国工艺展览面临的时代命题是树立国家视觉形象和精神品格[19]，从而在其当代转型的过程中，不断反思策展实践和创新策展理念。随着工艺展览受到社会广泛关注，其不仅要作为工艺展示的平台，更要顺应时代整体发展趋向，对介入当代艺术的历程进行梳理和反思，在学术上进一步厘清传统工艺、现代手工艺、当代手工艺之间的关系。近二十年来，很多工艺展览的策划开始脱离传统工艺和现代艺术的审美范式，不再以单一工艺门类的既定发展逻辑和语言层面创新为依据，而是在当代文化语境下重新诠释工艺的概念与价值属性，如2004年至2006年，中国工艺美术学会在上海、北京连续主办的两届“中国现代工艺美术展”；2009年中国工艺美术协会与中国美术馆联合主办的“中国工艺美术大展”；2012年至2020年中国艺术研究院连续主办的五届“中国当代工艺美术双年展”和三届“中国好手艺展”；2015年至2019年清华大学连续主办的“‘薪技艺’国际青年工艺美术作品展”；2018年至2021年中国美术家协会连续主办的“全国工艺美术作品展”等。此外，艺术家与学者也逐渐关注工艺展览独特的视觉和文化特征，并将其作为媒介平台，突破材料的边界，表达个体经验和社会语境的在场，在对工艺材质特性和形式的实验性进行探索外，开启了工艺美术展览的当代性转型[20]。这些艺术家和策展人大多具有艺术学学科背景，且从事工艺创作和展览，也有长期的当代艺术实践经历。他们通过工艺展览自觉重塑材质本体语言，回归工艺材质的物质特性，使工艺展览融合新的时代价值，获得更丰富的实验价值意义，弥补了其发展初期当代性不足的问题，为当代艺术创作提供新的视角。同时，展览赋予新手艺人更多的社会声望，使作品和作者成为焦点。展览逐渐成为交易和体验式营销的平台。跨区域聚集消费者进行作品的交流、交易成为常态，促进了作品形式和产业发展转型。展览越来越趋向于探索工艺从物态向社会实践和文化价值转化的可能，并与公众建立更多联系（见图3）。▼图3 2022年中国工艺美术馆“新时代：第三届中国好手艺展”现场▼
就学术导向来说，近年来中国工艺展览围绕“文化属性”“材质特性”“技艺性”展开，展现出对传统符号语言的运用与传统文化精神的隐喻。很多展品对工艺创作过程进行解构，以便更密切联结现实感受。一些工艺材质具有偶然性和随机性，形成独特艺术语言特征。通过充分发挥工艺材质的自身特性，如金属的刚劲坚挺、丝织的轻薄柔软、玉石的莹润光洁、陶瓷的多变易碎，策展理念上的张力得以形成，创作想象空间得以扩大。工艺材质特性具有生命力，需要多年的经验才能驾驭得当。新手艺人通过特殊技艺表现与材质特性相矛盾的形象，反思精神信仰的丧失，在对比、冲突中诠释经典的变迁，实现对立中的平衡美，如通透与厚重、坚硬与脆弱、轻薄与厚重、朴素与精致、和谐与冲突、凝练与繁杂、完整与残缺，从而构成深度的美学阐释空间。以特定工艺制作的具有特殊文化记忆符号的物品，在媒介的转换中承载超越材质本身的文化意义，获得深厚的历史文化属性。由此可见，展品材质特性的学术导向可具体体现在三个方面：其一，通过材料进行观念塑造，在尊重工艺特点的前提下回归材料本身；其二，突破材质本身的构成，在创作中去感知理解材质特性与规律；其三，扩展材质特性为物质性，通过具体的物质，紧密联系日常生活和时代变迁，由此延伸到整个物质文化史。凸显媒介物质性表达是当代工艺美术创作的趋势，在各大国际当代工艺展览中都有所体现，其中人和材质的关系、材质背后的文化观和物质观受到特别关注[21]。工艺展品不仅在形态上传达观念，材质也具有表现力和革命性。艺术家通过材质媒介的物质特性表达对当代生存境遇的困惑，而不再以材美、工巧、气韵、时宜等传统审美作为标准。尽管一些展品依然保留传统的象征性符号意义，但其材质特性已然颠覆了以往作品的视觉形象，带来对移民、全球化、女性主义等社会现象与问题的反思。此外，技艺性是当下中国工艺展览在学术导向上无法忽略的内容。无论是展品的制作过程，还是策展理念的生成，都离不开技艺性，其对于协调材质特性与观念性的关系具有重要作用，特别是在当代数字化与智能化的趋势下，技艺性更能凸显手工技艺的价值[22]。当传统工艺与当代观念相互碰撞时，需要以传统技艺作为根本，实现技艺与观念的平衡，引发对传统工艺在当代艺术语境下的生存发展及超越工艺自身问题的思考[23]。中国工艺展览的发展历史较短，在理论积累与实践探索上还很薄弱，仍未进行主流展览，还需要厘清传承脉络和域外影响因素，明确传统与现代关系，形成蕴含民族文化特质的全新展览形式。学科定位观、材质坚守观、器艺分歧观也都影响了当代工艺展览的理论建构、创作范式与价值导向。但回顾21世纪以来中国工艺展览介入当代艺术的发展路径可知，其在消解与脱离传统工艺价值的基础上，与材质本体形成良性互动，实现媒介语言的不断发展与突破。从展品角度看，其在材料运用、技艺表现、材质体验上都进行了宝贵的探索。艺术家遵从各种工艺与艺术特点，从材质本体语言向精神层面转型，使材质特性与艺术观念性成为学术评判的新标准，深度挖掘二者的多元结合，且更加面向现实，完成当代性构建。在策展理念上，强化与公众的互动，构建联结历史的文化动态性展览叙事。21世纪以来的一系列工艺展览以传统工艺材质为主要媒介，或承袭或脱离传统审美，形成具有当代审美理念和形态的新艺术形式。总体而言，当代中国工艺展览已经开始融入个性化的艺术创造力与理想，立足传统展现材质和工艺语言的独特性，结合时代精神与价值观，推动传统工艺的当代创新与转化，呈现与其他学科交融跨界的发展新趋势。＊本文系中国艺术研究院基本科研业务费资助项目“青年人才资助项目”（项目编号：2022-4-28）的阶段成果。新媒体编辑：赵金领
终审：王瑜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