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周四晚8时，邀您举杯，走进葡萄酒那些曾陪伴中国人的美好时光。】
中国葡萄酒风味史（105）第四章 唐·畅饮唐人街（32）敦煌，敦煌之四
就说是命运吧，来到曾经的天边，在风沙中向西望去，还有天边，青黄色的戈壁滩在远方荡漾着水影，与天空相连。这时候，知道什么是辽阔。
这时候，大醉一场又如何，朋友？
○失调名
葡萄酒金盏，差差差斟未满。
□远黑花发，侧先□，明朝看花花满县。
唤同朋。出□□。
三杯以后人尽醉，欢情乐曲陈□。
打不涂散，却罗无限。
这是敦煌遗文中的一首诗，作者和调子都已经遗失，写歌词的纸片也破损得掉落了几个字，但是，有什么关系？只要你曾和好朋友久别重逢喝醉过，就可以透过那些大浪淘沙似的缺失，感受我在现场饮酒的生动：有点醉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手里金子制作的酒盏，看有人往里面倒葡萄酒，不住地大声呼叫着：还差一点，还差一点，还差一点，还没满……扭头看看四周，眼睛有些迷朦，满世界都是漂浮的玄幻黑花。高兴地对自己说一句：用这眼明天去看花，整世界都是美男子潘安在河阳种下的桃花和李花。然后，呼唤朋友，一起出来聚聚，再喝三杯，大家一起醉，一起醉倒在欢乐的音乐和歌声里。要知道，这样的快乐是打不散的，无边无界。【欧野当垆】
酒客甲：不像唐诗啊？一个句子长一个句子短的。
酒客乙：像宋词。
欧野：宋词他爹
。词这种中国特有诗歌形式是在唐朝中后期开始出现的，从西域歌曲的调子得到的灵感，结构自由灵活，更能表现情感的细腻和微妙。
酒客甲：也太细腻微妙了。都醉成什么样子了？
欧野：说对了，加10分。他就是要醉得不成样子，醉出原形，这状态叫庄子式的返真。
为什么敦煌会出现这样的醉歌？
有一首诗是参考答案。它没有封埋在沙洞里，流落到了海外的日本，也在说这样的醉酒。诗的名字叫《轮台》：
燕子山里食散，莫贺盐声平回。
共酌葡萄美酒，相抱聚蹈轮台。
是从字面上看，还是感受了燕子山在唐朝人心中的样子再看，诗的内容完全不一样。字面看，简简单单地说在一个叫燕子山的地方，服用了一种叫散的药，让朋友不要为从江浙一带平平安安回来高兴了，斟上葡萄酒，为去轮台拥抱着跳舞干杯。再来感受燕子山是什么，那个喝着酒想着去轮台拥抱着跳舞干杯的燕子山是什么地方？在轮台呆了近6年的岑参为我们解开了谜。他在#轮台送别朋友时饮醉葡萄酒的样子，以及#在凉州与几年未见的朋友聚会喝葡萄酒的样子，“一生大笑能几回，斗酒相逢须醉倒”，都告诉我们，它是焉支山（又写为胭脂山、燕支山等，地处今天的甘肃张掖，古代同属凉州刺史管辖。公元前121年的春天和夏天，青年将军霍去病两次率军在这里击败匈奴大军，打通了河西走廊，败走远方的匈奴悲伤地唱出：“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焉支山因此成为一种古代的心理地标。），或者焉支山象征的某个进入西域的地方。知道了燕子山在唐朝人心中的样子，再读这首诗，味道就是：
既然到了焉支山里，服用了这里的散（古代一种传说可以成神仙的丹药，这里比喻来到了豪放的天边），就不要再为轻柔甜软的江浙故乡口音高兴了。来呀，朋友，斟上葡萄酒美酒，为去轮台拥抱在一起跳舞干杯！也就明白，这首《○失调名·葡萄酒金盏》中没留下姓名的作者与岑参一模一样，都是高举葡萄酒，和朋友一起走向遥远边塞的快乐相约。【欧野当垆】
酒客乙：你说的散，是著名的五石散吧？好像说是魏晋名士们爱嗑的药，嗑了以后全身奇热，进入癫狂状态，衣服都穿不住，所以才有了放浪形骸一说。
酒客甲：听说过这种古代毒品，古代为它嗑死的人一大堆。
欧野：五石散和今天理解的嗑药是不是一回事，留给专家们去说吧。我的理解，这首诗的散与焉支山一样，只是借用的象征，表明到什么山唱什么歌的意思。不是真的嗑药。
理解了这种突然的释怀，回到敦煌，还有一首由21首诗组成的《高兴歌酒赋》，在沙中深藏了1000年，现在打开，虽然多了点文人气，但同样也是快乐活灵活现地扑面而来：喝酒是一种极致的快乐，因为喝酒人的豁达开朗超越了古今。他仪表堂堂，能文能武，只要遇上知音，为了喝酒，黄金、珠宝和钱财都像泥土一样付出。他有杨玉环一样的美人在身边，有绿珠和姮娥一样的美人在唱歌，他用犀牛角、珊瑚杓、金叵罗、凤凰杯和玛瑙盏等等酒杯，把桑落酒、蒲桃酒、黄花酒和九酝酒等等好酒喝个遍。从白天到夜晚，喝得像魏晋的嵇康、阮籍、刘伶、山涛和毕卓一样痛快，心里只有新的酒和旧的酒相逢，醉得找不到回家的路。醉得像孔子、颜回、鲁仲连、何晏、马融、郑玄这些古代贤人一样，走在桃花园里也看不到脚下有地，只有走进酒壶中才看得见天。醉得领悟到，别说要什么写出灿烂的辞斌和文章，才能活出荣耀和华美的人生，不然就像彭祖一样活七百年也没意思的话，只要喝醉了睡着，除了身上的衣冠，一生就没有什么可以再需要的了。这首《高兴歌酒赋》里弥漫着浓浓的葡萄酒色彩与芳香，除了直接说葡萄的“桑落、蒲桃看不足”和“纳面酒，嗢勃桃（即蒲桃）”，还有说酒劲的“绿酒长令能涨海”，说酒器的“金叵罗”，说葡萄酒颜色的“鹅儿黄。鸭头绿”和饮葡萄酒数量的“拨醅尝却三五瓢”，都与我后面将专题介绍的李白喝葡萄酒完全同款。有趣的是，在有的敦煌遗文中，题着这首诗的作者是唐朝中期的刘长卿。但是，刘长卿留下来的文集中没有它，而且，也没有这些与葡萄和葡萄酒有关的语言，这引出了一个葡萄酒文化的有趣话题——正像在许多情景里显示的一样，葡萄酒文化还可以用来作趣味考古工具。
敦煌遗文中的饮酒诗保存了唐朝人走向天边时的洒脱和快乐。【葡萄酒陪伴中国人的美好时光·分享吧】
酒客n：
借着小哥的回眸一瞥，似乎打开了大敦煌卷帙浩繁的文本的一扇小窗，得以窥见洞藏于古人心灵中那厚重而浓郁的人间情怀。尽管敦煌以其雕塑、壁画和海量的经卷，亦即以佛教信仰文化建构而闻名于世，但透过小哥的并且是仅以葡萄美酒作为媒介所牵引出的那串珠似的诗歌与文字，无不流淌着与今人完全契合的情感和愿望；那怕是宗教造像、本生故事和供奉的品物本身，如身临其境而有所感悟，也能透过其出离的表象而体味到本土农耕文化的那种入世与现实的生存观。“好好读书”乃同好也，“和朋友喝葡萄酒”不正中下怀吗！就看“吃茶去”的赵州大和尚一句“谁道出家憎爱断，思量不觉泪沾襟”，那可是满腔的人间爱与情啊！》》下期预告（33）绽放浪漫的花朵之一。王勃：在春天驮着自由奔跑
【关于作者】
欧亚民
葡萄酒作家，首次以中西方葡萄酒文化比较、中国葡萄酒文化史、100瓶中国心典葡萄酒三部曲，解锁中国葡萄酒文明密码，首创葡萄酒心灵品鉴系统，与刘加强合著出版专著《为奇迹而生——中西方葡萄酒风味撞击》、《爱在酒中——29瓶中国最浪漫葡萄酒》、《笑在酒中——29瓶中国最快乐葡萄酒》。
喜欢骑自行车在山里晃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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