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洪武辛酉,謁禹廟,有以葡萄酒見餉者。其甘寒淸冽,雖金柈之露、玉杵之霜,不能過也。飲訖,頹然而醉,覺而西山雨霽,新涼晚生,飏茶煙於鬢影,漱松風於牙齒。於是命童子執筆書,是賦以酬之。
賦曰:有西域先生蔓碩生者,謁安邑主人。主人曰:何先生質性樸木,言腴而體豐,不動而能與人同,不言而能寫人容?慕先生之風者,能遺千乘之貴;味先生之道者,可忘萬鐘之隆,且支派之繁衍,流澤之不窮者,其有自乎。
西域客起而揖曰:昔卯金氏之五葉,好逞兵而四征。廣利之師律未戢。博望之,使節已行。吾皇考時,方埋名遁形,弢光匿馨,何聘帛之。三往,竟上供乎西京。雖一拔而遽起,冀中葉之,是榮,尙未忘乎故土。嘗含酸而寄情,於是覲武皇於未央之殿,因上表而致名也。
武皇見皇考,中碩而外茂,氣芳而德醇,曰:此真席上之珍也。或待詔於上林,或借問於幾筵,或與金母之桃同薦,或與玉屑之露同蠲。東方之謔因吾而逞其技,相如之渴賴吾以獲其痊。向使武皇能畫,用吾皇考之道,必不祀竈而求仙也。
爾後,太原之蔓延,安邑之蟬聯。吾能一說,將使百疋之帛,可得三品之職。遽遷叔達之行,以吾而表其孝。宋公之賦因我而著其賢。予小子誠中原之一枝,共大宛之一,天者也。主人曰:出處地望,吾既聞之矣,請聞先生之為道也。客曰:吾始也,好甘言以媚人,畜陰冷以發疾,愧學道之不醇,方發憤以改習,遵面生之遺法,亦禁水而絕粒,訝刀圭之入口,疑骨脫而生翼,其心也湛然若止水,其氣也盎然若春色,挹之而不汙濁,引之而不反慝。先生向言質性樸,不言腴而體豐者,實由乎此矣。吾能使棱峭者渾沌,強暴者藏神,戕賊而機變者皆抱璞而含正,欲使區宇之人皆從。吾於無何有之鄉,而為葛天氏之民也。
主人曰:善哉!先生之為道也。於是命仆執席具幾百,拜定交於先生。先生於是啞然而笑,欣然而談,泛然而挹。春江之波湛然,若臨秋月之潭,噀九天之珠玉,蜚萬壑之煙嵐。主人不覺氣和而意適,體熏而心酣,頹然而就枕,不知明月之在西南,覺而使童子之執筆,記先生之良醰。

